不多時他們就走到一座石門前面，梁輕塵擡手在墻面上摩挲了一陣，最後鎖定一塊青磚，便摁了下去。

接著，他們面前厚重的石門伴隨著摩擦發出的轟隆聲緩緩升起，有灰塵娑娑落下。

裏面竟然是一個十分開闊的空間，可能是燭火不夠亮，她擡頭甚至看不到頂。

走進去，就看到一個個深深的方形水池，每個水池間隔好幾米，足夠他們並排走過去。

江暮雨好奇地低頭去看著池子，裏面是黑壓壓的水，瞧不清到底有多深，只是這麽看著會讓人生出無端的恐懼。

梁輕塵扣住她的腰肢，輕聲道：“不要亂看，裏頭有東西。”

一想到平靜的水底會突然冒出來不明生物，她立即就不敢再亂瞧了。

梁輕塵帶著她走到了裏側的一處池子，這邊的平臺比別處開闊，而池子也比別處更寬更深。

她聽到池子裏有鐵鏈碰撞摩擦發出的聲音，伴隨著叮鈴鈴的響聲，還有人的低低呻吟聲，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。

梁輕塵打了個響指，周圍忽然就變得亮堂起來，她這才發現四周的石壁上面竟然鑲著一顆顆碩大的夜明珠。

“這玩意兒……是聲控的？”

“是人控制的，這裏有專門看水牢的守衛，藏在暗處，你沒有看到罷了。”

“哦。”江暮雨摸了摸鼻子，眸光往下一撇，登時楞住了。

她方才就猜到面前的池子裏有人，也猜得到此人是趙衍，可是她沒想到這個人此刻會是這般模樣。

夜明燈照亮了池子，她才看清楚黑壓壓的水下面蠕動的東西竟是一條條黑亮的水蛇，而趙衍此刻就被鐵鏈拴住手腳站在池子中間，水只沒過了他的腰部，那些蛇不僅纏繞在他的身上，他的頸邊，甚至爬上了他的臉。

他上半身赤裸著，被泡得發白，可見一個一個小小的口子，幾乎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肉，卻沒有一點血跡。

梁輕塵握著她的手，將她往身後帶了帶，說道：“這些都是我命人豢養用以懲罰犯人的，我給它們起名為水墨，它們身上不含毒性，喜陰，喜食人血，所以他的身上只有傷口卻無血跡，而這些池水每個時辰都會上漲一尺，六個時辰以後就會一點點退下去，過了一個時辰再慢慢漲上來，周而覆始。”

這樣的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，簡直叫人生不如死。

池子裏的人聽到動靜緩緩地擡起頭來，看到他們的那一刻，他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容來，聲音氣若游絲：“夏霖，我還真是小看了你，跟你的狠毒比起來，我都自愧不如啊。”

他頓了頓，又道：“還有你……江暮雨，天乾國靖安侯府嫡女，你可知你深愛的丈夫心中永遠裝著另一個女子，那個人十八年前就死了，你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。”

江暮雨低眸看著他，忽然歪頭一笑：“你說的，是他們口中的昭昭姑娘？”

“你知道？”

“知道，我不僅知道她，我還知道你……小嚴子。”

趙衍楞了一瞬，嘲諷地看向梁輕塵：“你竟然什麽事情都告訴了她，原來你自詡的深情也不過如此。”

梁輕塵冷哼一聲，道：“此事與你何幹？你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罷了。”

“你盡管殺了我，落在你的手裏是我輕敵，待我到了地府遇到昭昭，不知她得知你如今與旁人恩愛非常、生兒育女，她可會為當初舍身救你而感覺不值。”

“不會。”江暮雨看著他，緩緩道：“忘了告訴你，我還有一個小字，名喚昭昭。”

趙衍本就蒼白的面色已經難以看出變化，但是他眸子裏是肉眼可見的不可置信，他聲音瞬間沙啞：“怎麽可能……”

“趙衍，你當初射在我後背的那一箭有多疼，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”

趙衍的瞳孔驟縮，盯著她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梁輕塵握著她的手緊了緊：“昭昭，我們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只要讓趙衍知道她還活著就夠了，殺人誅心，不過如此。

二人相攜走出了水牢。

江暮雨才發現原來這裏還有另一道門，從旁邊直接就可以走出去。

梁輕塵帶著她從另一條路往前走，帶她參觀了地下兵器庫，還有專門的煉毒室，甚至有幾間設施完整的寢殿，像極了她看的盜墓電視劇裏的皇陵。

“住在這裏晚上會睡不著吧？”江暮雨四下看著，只覺得陰森森的。

“此處可做暫時的避難所，算是未雨綢繆了。”

“那當初被逼宮之時我們為何不逃到此處？”

“你怎知我們沒有來？”

她楞了一瞬，立即反應過來：“當初我們走的密道也在這個地宮裏？”

“嗯，是其中一條密道。”梁輕塵輕嘆一口氣，道：“只是那個時候事發突然，我還僅僅是個儲君，未繼承大統，父皇雖帶我來過一次，但是並未來得及將這個地宮的詳細圖紙交與我，而那圖紙也在大火中被燒成了灰燼。”

“啊？可是逼宮之後你就被迫逃去了天乾國，那你現在怎麽好像對這裏十分熟悉？”

“因為我自己將這裏的每一條密道都走過一遍，記住了所有的路線，並畫了新的圖紙。”

江暮雨的神經都不由一跳：“你竟然還有這種技能？”

梁輕塵抿唇一笑：“昭昭，我的腦子素來好使。”

“emmm……確實。”江暮雨想到他八歲時就超越同齡人的聰明勁兒，不由地感慨：“都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，可我怎麽覺得你兒子好像都沒有完全繼承到你的腦子。”

“可能是……因為被你的傻氣給中和了。”

江暮雨毫不客氣地踹了他一腳，氣呼呼道：“你說什麽呢？”

梁輕塵哈哈一笑，又連忙哄道：“為夫胡說的，我們家昭昭最是冰雪聰明了。”

二人胡鬧著竟這麽一路走到了密道口，梁輕塵扣動機關打開密門，她才發現此處竟然是宮外的汴河旁邊。

“這個地宮到底有幾個出口？我記得十八年前我們從密道出來不是到這裏呀。”

“有一些密道的門是可以轉換的，實際有十二個出口，每一個出口能抵達的地方都不一樣。”

江暮雨了然地點了點頭，轉眸看到旁邊有一座石橋，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——

小男孩倒頭朝河裏栽去，滿面釋然，陽光打在他身上，他唇邊掛著一抹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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